穿梭平行線—何翠萍

DipCS 2015

在同一平面上，兩條平行線，永不交會，說明了幾何定理。只是，一旦落在人間處境，平行線上，各自表述，就會形成鴻溝。而傳媒往往就如貫穿其中的截線，記者充當引線者，藉文字、聲音或影像，呈現兩道平行線之間的對立差異。也許，正是那一道線，促成互相聆聽，彼此溝通的機會。

一個完滿終結

資深傳媒人何翠萍（Apple），本身是財經記者，現為商業電台新聞及公共事務助理總監，今年更獲選為新聞行政人員協會主席。常見傳媒人轉工跳槽，Apple卻截然相反，不經不覺在商台工作20年，連她自己也沒想像過：「我好喜歡返工，這是很蒙恩的事。20年來，看見祂一直引領。我跑財經線，但不泛涉獵港聞的機會，連選舉論壇也做過。儘管事前做功課痛苦得很，心理壓力極大，但這崗位給了我許多嘗試的空間，實在太好！」

入職之初，Apple心底就有一個祈願：「祢可否給我看得見一個既是好記者，又是好信徒的人呢？」上主沒有讓她落空，不僅向她顯明信仰與工作相互揉合絕非夢話，而是鮮活可見；更帶領她加入團契，並來到中神修讀基督教研究文憑。不過，一讀就是11年，2004年入學，2015年畢業，期間生兒育女，要兼顧家庭工作，又遇學制轉變，說放棄太易，要堅持更難：「讀得完，算好！差點『斷纜』。」一次飯局，遇上一位中神校友，勉勵她努力完成學業：「其實，當時只欠六個學分就可畢業。而最後這六分，讀得很完滿，是一個很完滿的結束。」

完滿，更在於超乎預期的首尾呼應。

由首個學期報讀《門徒召命》到最後學期重選《個人門徒召命》，從張修齊博士執教到楊錫鏘牧師授課，同一科目貫穿整個學習旅程：「我在初中時候信主，讀基督教學校，到中神念書時，在信仰上總算是有點歷練吧！但張修齊老師的課，給我一種空間，讓我體會在靜默裡經文的力量，實在深刻！」畢業前，因學科選擇所限，遂再次修讀改制後的同一學科：「當然，我也是慕名來讀。楊醫帶我們重尋經文真正要說的是甚麼，並學習由此觀照我們今天的生活，幫助我們為自己定位，實在獲益良多。」

那學期，正值2014年9月，社會分歧之烈，已演化為非我同道，不相往來的兩條平行線。

從孤寂到安身

Apple形容，當時整個社會為低氣壓籠罩：「新聞專業練就了我們，即使我有自己的看法，亦不影響怎樣執筆。然而，當人與人之間的爭拗那麼嚴重，每天都在巨大張力中寫稿，亟需小心鋪陳前文後理，清楚點出說話者的信息核心，好使文章不致偏頗。」返工寫稿，以專業為本，一支筆的定位反而清晰；下班回家，掙扎就來了：「老實說，人的看法總會有對有錯吧，面對那些『不是全盤認同，就要全盤否定』的選擇，我覺得非常為難！每當離開工作間，就會不停想：我該怎麼自處？投身？抽離？抑或置身兩者之間？」社會矛盾大爆發，生活場景頓成戰場：「到某個階段，甚至覺得自己是被遺下的一個，被遺棄了！若不想發生爭執，唯有絕口不提。但不拿出來談，大家就像生活在孤島上。由於經常做訪問，卻又發現原來有許多人不約而同地覺得：『沒有人跟自己想法相近』、『只有我是這樣想』。」

有一段日子，Appl e的日程就是返工、返學，再返工，報畢凌晨新聞，才回家休息：「那時楊醫的課堂，以及後來Annie師母（實踐科助理教授伍潘怡蓉博士）在《靈命培育三》提到『辨識』（discernment）的概念，在在幫助了我面對當前環境，給我重整空間，再思上帝放我在這崗位上，給我的召命。我的召命是甚麼呢？就是希望我們『嗌交』前，能夠知道對方在說些甚麼。就算很不喜歡對方，亦要尊重事實，致力先解並搞清對方想法，至少可以『嗌得』準確一點！若說信仰與工作的整合實踐，我想就是這一個位吧！自從知道自己的位置，心就踏實了！」

辨識時代面貌

畢業後，Apple一直參與楊醫帶領的「經文默想」聚會。去年11月的一段經文分享，教她既錯愕又難忘：「是路加福音十二章49節至十三章10節，當中提到信徒應要知道『時代的需要』，聽罷登時呆了！因為我確實不清楚、不知道！」傳媒人就算站在前線，耳聞筆錄，鏡頭所見，盡是時代足印，但要辨識時代的面貌，卻是另一門功課：「今天處身紛亂的嘈雜聲中，各說各話，訴求不一，自己很易迷失或感到前無去路。經文說『應該知道』是一個要求，而『我不知道』則是一個現況。自己既然不知道，就學習求問，然後做所當做的事。」

求問的路上，Apple覺得沒有所謂「標準」或「正確」答案：「回望整個學習歷程，給了我一個十分明確的信息，就是不要僭越經文的信息，更不要自以為掌握上主。經文默想的操練讓我明白到，我們從來不是絕對權威，只有上主才是。社會上，太多人覺得自己那一套比別人正確，排他之餘，無法接受任何意見。有些時候，確令人有100%的理由很嬲，但無論如何總要留下1%，不是因為那人值得～哈哈，而是留下一個空間，尊重上帝才是掌權的那一位，不是我掌握最後的權力。」是以，在日常裡學習面對異見，實踐兼容，她認為尤其重要：「這是當前社會最大的挑戰，卻又是身為信徒的我們，每天可以做的事。我們身邊總不乏想法相悖的人嘛。大家講飲講食以外，坐下來傾談這些問題時，就算意見無法相合，起碼不致於割蓆斷交。或許，我們由此能夠看到彼此忽略的觀點。」

生活與政治，家庭與工作，在Apple看來，從來不是分割的平行線，而有上主在其上拼合交織，領她成為引線者，穿梭對立之間，化作流通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