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是教義神學?

雷競業
神學科副教授

 

身為神學科老師,偶爾會聽到有人問我:「神學是讀甚麼東西的?」聖經科老師教授聖經的內容,實踐科老師教人如何牧會、輔導或宣教,神學科老師則教授教義(或系統)神學,聽起來既艱深又神祕。再者,一些與教義有關的問題(例如:神如何能是三而一?救恩是否出於神的預定?),兩千年來尚且沒人能說個清楚,那又怎能要求「凡夫俗女」的信徒關心、討論?能好好讀聖經,不是已經難能可貴嗎?

面對這類問題,大概有多少個神學科老師,就有多少個不同的答案,讀者不妨聽聽我的淺見。首先,神學的核心是探討信仰和生活之間的關係,所以神學是極為實用的學問。譬如說,我是一個父親,神學思維的其中一個目的,是幫助我明白基督教信仰與為人父母二者間的關係。譬如:教育孩子的優先次序在哪裏?我如何能讓孩子明白信仰是性命攸關的事情?這些是極「神學化」的問題,因為它們都是如何做人的問題,而做人就是信仰的表達。假如你是個藝術家,你可曾想過如何透過藝術表達上主的美善?假如你是個商人,你可曾想過經濟活動如何能成為推進社會公義的途徑?在你的行業中,有沒有甚麼助長欺壓的結構性問題?這些都是教義神學會思考的議題。

也許有人會反問:你談的不是倫理學的問題嗎?為何說是教義神學的問題?我的答案是:倫理學談的是做人的道理,而教義神學談的是做人道理的前設和高峰。讓我以為人父母作例子,說明前設的重要。父母自然會關心兒女的教育,也自然會問為何香港的教育制度帶給家長和孩子這麼多的眼淚和壓力,於是會繼續問:推動教育制度和教育文化發展的,到底是怎樣的一套價值觀?追問下去,讀者會發覺後現代主義在背後有一股龐大勢力;教育的「成敗」往往取決於業績主義(performativity),[1]「追尋真理」成為口惠而實不至的口號。在這種文化薰陶下成長的孩子,往往以功能性來肯定自我,失去自我的中心和信念。面對這樣的價值觀,要正本清源,就得明白教育的目的在於建立人;要建立人,就得問人的本質和存在目的是甚麼,而人的存在目的,從神學來說是為了彰顯神的榮耀;要彰顯神的榮耀,就得問神的榮耀是甚麼,而神的榮耀便是祂三而一的生命的彰顯。由此可見,三一神論和人論都是養育孩子的根基。換言之,修讀教義神學,是信徒為人父母應有的裝備!當然,除此之外,修讀「家庭系統動力」和「箴言中的智慧」等也是應有的裝備。

教義神學可說是做人道理的高峰。「我」不單單是一連串抉擇和際遇的總和。要找出真誠(authentic)的「我」,我們要有一個較全面的視野,看到各種際遇在個人生命圖畫中的位置,也看到自己的小生命在人類歷史大圖畫中的位置,甚至看到自己的小生命和人類短暫的歷史在神從創世到終末整幅大圖畫中的位置。而神學要探討的,正是如何從信仰角度去建構這些大圖畫;某些聖經書卷(如羅馬書)便是要繪劃出這類的大圖畫。能看到神從創造到終末的大圖畫,就能為生命找到方向和動力。比如說,看到宣教運動過去三百多年波瀾壯闊的發展(當然其中也夾有眾多的失敗見證),我們參加短宣,就不會只是出於歉疚,卻會是出於感恩和(為神而感到的)驕傲。神學的胸懷不單能讓我們明白如何在今天生活,也能讓我們感受到生存於此時此刻的美妙。

當然,在我家的兩位千金發脾氣之際,我不會想到如何用三一論或末世論去安撫她們。但我們不要被業績主義誤導;教義神學不是解決生活一切疑難的秘笈。神學思維的操練旨在塑造我們的心思意念,讓我們所思所行都有根有基,好叫我們能在這世代為主作忠心的見證人。

 

 


[1] 參後現代的經典作品Jean-Francois Lyotard, The Postmodern Condition: A Report on Knowledge (Minnneapolis, MN: Univ. of Minnesota Pr., 1984)。後現代主義有好有壞,這是另一個題目了。讀者如想讀教育理論的認真信仰討論,參陸鴻基,《心靈何價》(香港:香港中文大學崇基學院,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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